文本细读的方法
文本细读是一种能力,它可以帮助你阅读文学名著,帮助你透过文字或者文学意象,达到作品所隐蔽的精髓之地。通常来说,优秀的文学名著总是含有多层次的丰富内涵,其表层所承载的总是社会上一般流行观点的意义,但其真正的精华不能仅仅以此为目的。作家在创作的背后有一个完整的理想境界,这是他对自己的创作应达到的境界的期待。这种期待有的时候是作为一种无意识存在于作家的创作心理中,可能连作家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但是它恰恰是创作的最初或者最根本的动机,决定了作品的文学性因素。细读文本的任务是揭示出这些隐含在作品里的真正的动机,把作品的艺术内涵充分地显现出来。
(一)直面作品
直面作品,是阅读者最重要的把握作品的途径。我们细读的一般都是文学名著,经过了许多人的研究和解说,这些解说仿佛是一层层外衣,可能把文学名著装饰得五彩缤纷,也可能把它的真身包裹得严严密密,使我们读不出它的本来的光鲜面目。既然阅读是一种个人隐秘感情世界的自我发现和自我保护,那么,我们必须强调要直面文学作品,以赤裸的心灵和情感需求来面对文学,寻找一种线索,来触动文学名著所隐含的作家的心灵世界与读者参与阅读的心灵世界之间的应和。而其他外在的因素——研究和解说,只能在读者与文本之间已经有了心心相印的可能性以后,才能够发挥它的有益的意义。如果一个读者在没有直接阅读作品之前先读了大量的有关评论,那就很容易陷入自我迷失,找不到自己的感觉。有一次,我向学生布置了阅读茅盾《子夜》的课前作业,到了课堂上讨论的时候,许多学生都迷茫地问道:吴荪甫不是很可怜的一个人吗?为什么说他体现了资本家的两重性?很显然,关于“两重性”这个结论不是学生们读小说读出来的,而是他们从相关的评论和解说中获得的,然而他们的当代生活经验已经无法与这样的结论联系起来了。我不想讨论这个“两重性”的结论到底还有没有意义,只是想说,这样一种从评论中理解作品,事实上反而束缚了他们对作品的理解和想象,也妨碍了从作品里寻找他们自己的隐秘的经验。
每个人可能都是带了自己的隐秘的经验进入阅读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文本可以被随心所欲的肢解和剖析。因为作品一旦形成,就有它自身的逻辑存在,即使作家也无法完全支配作品的思想倾向和内容发展。所以,最成功的文本细读不是研究者依据一种理论对文本作任意分析,而是研究者将自己的阅读心得与文本的内在逻辑合二为一,才能够达到细读所需要的主客体的和谐。
我可以举王安忆的《长恨歌》为例。这部小说在最初发表时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很多读者都认为它不过是正在兴起的“上海热”文化炒作中又多了一个时尚文本。事实上也是这样,当这部小说在海外出版、获奖以及引起轰动时,海外研究者也是把王安忆定位为张爱玲之后的“海派传人”。但问题就接踵而来,如果这个作品仅仅是图解海派文化的时尚之作,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最后结局如此杀风景——如此的凄凉寂寞?从我的个人兴趣所好而言,我是不喜欢那些时尚的“海派怀旧热”,但我读《长恨歌》之后感到有一种说话的欲望,恰恰与海外的“怀旧说”相反,我从小说里读出了一种巨大的反讽和挑战:王安忆在向形形色色的矫揉造作的“海派怀旧”文章挑战。她以王琦瑶卑琐的死,讽刺了当今上海所谓的“怀旧热”文化的粗鄙性实质。这样一解,我完全理解了小说第三卷里出现的长脚、老克拉、张永红等一批粗鄙的怀旧者的意义。再往前推论,我把王琦瑶看作是上海文化的人格象征,清楚地读出了这一人格象征如何经历了第一卷的繁华与腐朽同体生成的短暂辉煌时期,经历了第二卷的民间记忆,如何以抗衡巨大政治风暴来保存都市颜色的潜在时期,最终又如何在重睹芳华时期被“文化大革命”遗留下来的粗鄙文化所扼杀的悲惨结局。
我这样细读《长恨歌》,当然是出于我对上海这座城市文化的理解和期待,也是依据了小说的自身逻辑,还原了小说真实的创作动机和蕴涵的都市文化意义,同时也得到了王安忆继《长恨歌》以后创作长篇小说《富萍》的证实——在这部小说里,王安忆歌颂了新时代的上海的主人翁是如何创造现代都市文化的。我不想在读解这部小说时运用各种时髦理论,但我想从中获得作家有关这座城市的真实的想法和表达的意图。
(二)寻找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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